第6集 绝境逢善缘 (第1/2页)
那窸窸窣窣的声音,像无数条冰冷的小蛇,顺着风钻进上官悦的耳朵里,缠绕着她的听觉神经。左边十米外的蒿草,明明没有大风,却在微微晃动,草叶摩擦的“沙沙”声里,混着一丝极轻的“窸窣”,像是有东西在草茎间缓慢爬行;右边更远些的地方,一道枯草被压弯的痕迹,正慢慢向她这边移动,痕迹过处,草叶重新直立,却留下了细微的抖动;连她身后,也有一阵若有若无的气息飘来,不是荒原的土腥味,而是一种带着点潮湿的、类似兽类皮毛的味道。
她僵立在枯黄的蒿草丛中,双脚像灌了铅一样,钉在原地动弹不得。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,“咚咚”的声音在耳朵里轰鸣,盖过了一半的风声。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,皮肤下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,连牙齿都开始微微打颤,发出细微的“咯咯”声。冰冷的汗水从额头滑落,顺着脸颊流到下巴,滴进衣领里,与身上的寒气交织在一起,激得她浑身战栗。
她的右手死死攥着那块粗糙的陶片,左手攥着鼻烟壶的碎片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连指甲都嵌进了掌心,伤口被再次撕裂,渗出血珠,混着泥土,把碎片和陶片都染成了暗红色。这两块冰冷的硬物,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慰藉,仿佛只要攥紧它们,就能证明自己还“活着”,还能和这个陌生的世界产生一点微弱的连接。
是狼群吗?她想起以前在纪录片里看到的草原狼,总是成群结队地在荒原上游荡,用低沉的嗥叫威慑猎物,锋利的牙齿能轻易咬碎骨头。还是这个世界特有的、更可怕的掠食者?比如长着獠牙的怪兽,或者能在地下穿行的毒虫?又或者……是那些她听不懂语言的土著?如果是怀着恶意的土著,他们会不会把她当成入侵者,用石斧砍向她?
绝望像冰冷的淤泥,再次从脚底涌上来,没过她的膝盖,快要把她彻底淹没。刚才因为发现陶片而燃起的那一点希望火苗,在这未知的恐惧面前,变得像风中的烛火一样,摇摇欲坠,随时都会熄灭。她的视线开始模糊,眼前的蒿草变成了一片晃动的黄色幻影,耳边的“窸窣”声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,甚至能听到枯草被重物碾压时,发出的“咔嚓”一声轻响——那东西,比她想象中要大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又忍不住大口喘气,冰冷的空气钻进肺部,冻得她肺里发疼,却也让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。她猛地转向声音最密集的左边,瞳孔因恐惧而放大,死死盯住那片剧烈晃动的蒿草——草叶被压得弯下了腰,形成一道明显的轨迹,正快速向她这边靠近,距离她只有不到五米了!
她握紧陶片,手臂微微抬起,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,尽管她知道,这薄薄的陶片根本挡不住任何攻击。她闭上眼睛,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,脑海里闪过的最后画面,是乐乐笑着说“姐,等我好起来”的样子。
然而,预想中的扑击没有到来,也没有听到野兽的嘶吼。
相反,那片晃动的蒿草“哗啦”一声分开,首先探出来的,是一颗裹着破旧头巾的脑袋。头巾原本应该是灰色的,现在却被尘土染成了土黄色,边缘磨得发毛,几缕灰白的发丝从头巾缝隙里钻出来,散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。露出的脸庞黝黑粗糙,像是被烈日和寒风反复打磨过的老树皮,深深的皱纹从眼角蔓延到嘴角,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尘土。
最让她意外的是那双眼睛——浑浊的眼球,眼白上布满了血丝,却没有丝毫恶意,反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惊愕,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。老人的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先皱起了眉头,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套蓝色的快递服上,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。
紧接着,右边的蒿草也动了。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慢慢站直起来,是一位老爷爷。他的头发全白了,像冬天的雪,随意地披在肩上,下颌留着一撮杂乱的花白短须,同样沾着不少尘土。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褐色的粗麻布短袄,袄子的袖口和下摆都打了好几个补丁,补丁的颜色深浅不一,显然是用不同的碎布拼起来的。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短柄手斧,斧头的木柄被磨得发亮,能看到明显的包浆,斧头刃却很锋利,闪着冷光,显然是经常使用和打磨的。
老爷爷的眼神比老奶奶更警惕,他没有先看上官悦,而是快速扫视了一圈四周,目光在每一片晃动的蒿草上停留片刻,像是在确认有没有其他危险。直到确认周围只有他们三个人,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上官悦,眉头紧紧皱着,视线在她的快递服、运动鞋,还有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来回打量。
当他看到她脸上写满的惊恐和虚弱,看到她手臂上未愈合的擦伤,看到她冻得发紫的嘴唇时,眼中的警惕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讶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——那是一种看到可怜人时,本能流露的善意。
是人!是两位老人!
上官悦紧绷到极致的神经,在看到老人脸庞的那一刻,骤然放松下来。巨大的虚脱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让她双腿一软,差点直接瘫倒在地。她赶紧伸出手,扶住旁边一块黑色的怪石,才勉强站稳。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,因为在绝境中看到希望的激动。
虽然他们的语言她听不懂,虽然他们的衣着很陌生,但那两位老人脸上清晰可见的、属于人类的关切表情,像一道暖流,瞬间融化了她心中的冰冷。她知道,自己有救了。
“你……”老奶奶先开了口,声音沙哑而苍老,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,吐出的音节古怪而拗口,既不是普通话,也不是她听过的任何方言——有的音节拖得很长,有的音节又很急促,还带着一种奇特的卷舌音。上官悦完全听不懂,但她能感受到老人语气里的温和。
老奶奶一边说着,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一小步。她的动作很慢,每一步都很轻,像是怕吓到上官悦。她伸出一只枯瘦的手,那只手的皮肤皱巴巴的,像晒干的橘子皮,指关节粗大,指甲盖里还嵌着一点黑色的泥土,显然是刚干过活。她的手掌向下,轻轻晃动了一下,做出一个“我没有恶意”的安抚动作,眼神里满是关切。
老爷爷也慢慢放下了握着短斧的手,斧头的刃口朝向地面,避免让上官悦感到威胁。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,身体微微前倾,像一头随时准备保护同伴的老兽。他用同样古怪的语言对老奶奶说了句什么,声音低沉,带着询问的语气,似乎在问“这孩子是谁?怎么会在这里?”
上官悦张了张嘴,想回答,想解释自己的来历,却只发出“嗬嗬”的气音。喉咙里的灼痛感还在,干渴和虚弱让她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。她只能用力地、艰难地点头,眼睛里满是恳求,试图用眼神告诉他们,自己没有恶意,自己只是一个迷路的、需要帮助的人。
老奶奶似乎看出了她的极度不适。她的目光落在上官悦冻得发紫的嘴唇上,落在她不住颤抖的肩膀上,落在她手臂上渗血的擦伤上,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。她连忙回头,对着老爷爷急促地说了几句话,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,带着明显的担忧。
老爷爷叹了口气,脸上的警惕又放松了几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沉重。他摇了摇头,似乎对眼前这桩意外的“麻烦”感到有些无措——在这贫瘠的荒原上,每一口食物、每一滴水都来之不易,多一个人,就意味着多一份消耗。但他还是动了起来,没有丝毫犹豫。
他转过身,解下背在身后的柴捆。那柴捆很小,用干枯的藤条和破布捆扎着,里面都是些细小的枯枝,显然是捡了很久才攒下来的。他把柴捆放在地上,又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——水囊是用某种动物的皮缝制的,颜色是深褐色,表面有些发硬,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,水囊的口用一根麻绳系着,绳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木塞。他捏了捏水囊,水囊瘪瘪的,显然里面的水不多了。
老爷爷把水囊递给老奶奶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舍,却还是点了点头,示意她给上官悦喝。
老奶奶接过水囊,动作轻柔地解开麻绳,拔开塞子。她没有直接递给上官悦,而是先把水囊凑到自己嘴边,小心地喝了一小口,然后才慢慢地、一步步走到上官悦面前,将水囊递到她的面前,眼神温和而鼓励,像是在说“喝吧,这水是干净的”。
一股淡淡的味道飘进上官悦的鼻子里——有动物皮的腥味,还有一点草木灰的味道,应该是用草木灰过滤过的。但对此刻的她来说,这无疑是救命的甘泉!她再也顾不得矜持,颤抖着伸出手,几乎是抢夺般接过水囊,将水囊的口对准嘴唇,贪婪地、大口地吞咽起来。
冰冷的水流过灼痛的喉咙,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,却又瞬间缓解了那令人疯狂的干渴。水流涌入干涸的胃部,胃部因为突然得到水分而痉挛了一下,她却毫不在意,依旧大口地喝着,直到感觉胃部稍微舒服了一点,才勉强停下。
“慢点,孩子,慢点喝。”老奶奶虽然知道她听不懂,还是忍不住用苍老的声音絮叨着。她伸出枯瘦的手,轻轻拍着上官悦的后背,动作有些笨拙,却充满了善意,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。
上官悦喘着粗气,把水囊递还给老奶奶,用尽力气,沙哑地挤出两个字:“谢谢……”尽管她知道对方听不懂,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表达感激的方式。
老奶奶接过水囊,小心地塞好木塞,又用麻绳系紧,放回老爷爷的腰间。然后,她抬头看向老爷爷,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。
老爷爷点了点头,从怀里摸索了一下。他的怀里揣着一个用干净麻布包着的小包裹,麻布洗得发白,边缘也磨破了。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,里面是两块黑乎乎的饼子——饼子看起来十分粗糙,表面凹凸不平,能看到里面混杂的杂粮颗粒和麸皮,颜色是深褐色的,边缘还有点发黑,像是烤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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