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情丝织诗:李贺笔下的风月与泪痕 (第2/2页)
“去年陌上歌离曲,今日君书远游蜀。
吴牛喘月气成霞,南市津头有船卖。”
他把对姑娘的思念,对青春的惋惜,都写进了诗里,每一个字,都像大堤上的石子,硌得人心疼。
后来他辞官回到昌谷,再次路过襄阳的大堤,菖蒲花又开了,卖花的姑娘却不见了。他蹲在当年买花的石头旁,看着江水东流,青春和爱情,就像大堤上的菖蒲花,开得再艳,也有谢的时候。他掏出纸笔,在诗稿上添了句“岁月易蹉跎,红颜难再得”,写完后,把那朵干枯的菖蒲花,轻轻放在了大堤的泥土里。
后园里的井水:悼亡诗中的深情隐喻
元和四年的冬天,昌谷下了场大雪,把李家的老房子盖得严严实实。李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,手里拿着妻子生前缝的香囊,香囊上的鸳鸯已经褪色,他还是舍不得放手。妻子走了三个月了,他还是习惯在吃饭时,多摆一双筷子,在睡觉前,多铺一床被子。
那天晚上,他睡不着,起来在后园里凿井。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,他一点也不觉得冷。他想起妻子生前总说,后园的井水甜,想凿口井,方便浇花。现在井快凿成了,妻子却不在了。他站在井边,看着井底的月光,想起了荀奉倩的故事——荀奉倩的妻子病了,他就跑到院子里,把自己冻得冰凉,再回来给妻子降温,最后妻子还是走了,他也因为悲伤过度,没多久就去世了。
“情若何,荀奉倩。”李贺轻声念着,眼泪掉进了井里,溅起一圈圈涟漪。他觉得自己就是荀奉倩,愿意为妻子付出一切,可到头来,还是留不住她。他掏出纸笔,借着雪光,写下《后园凿井歌》:
“井上辘轳床上转,水声繁,丝声浅。情若何,荀奉倩。”
他把深情,把对妻子的思念,都藏在了这个典故里,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,却比任何悲伤的句子都让人动容。
妻子生前最喜欢他写的乐府诗,尤其是那首《渌水辞》。有次她拿着诗稿,轻声念着“今宵好风月,阿侯在何处”,笑着问他:“这里的‘阿侯’,是不是我?”李贺把她搂在怀里,说:“你就是我的‘倾城色’,是我诗里的一切。”现在想起这些话,李贺的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。他找出那首《渌水辞》,在旁边添了句“阿侯已去无踪迹,空留风月照渌水”,墨迹被眼泪晕开,像一幅模糊的画。
妻子走后的第一个清明节,李贺带着她最喜欢的菖蒲花,去了她的坟前。坟上的草已经长出来了,绿油油的,像她生前喜欢的样子。他把菖蒲花放在坟头,轻声念着《大堤曲》:“今日菖蒲花,明朝枫树老。”他知道,妻子的青春,永远停留在了最美的年华,而他的思念,会像后园的井水,永远流淌着。
那天晚上,他梦见妻子回来了,还是穿着蓝布衫,梳着双丫髻,手里拿着一朵菖蒲花,笑着对他说:“你的诗,我都看见了,写得真好。”李贺想抓住她的手,可一伸手,却什么也没有。醒来时,他的手里还攥着那个褪色的香囊,窗外的雪还在下,把后园的井,盖成了一个白色的梦。
后来沈子明来看他,看见他的诗稿里,满是关于爱情的句子,有清新的风月,有青春的挽留,有悼亡的深情。沈子明忍不住说:“你的诗里,藏着太多的情了。”李贺笑了笑,指着后园的井:“那些情,都掉进井里了,和她在一起。”
二十七岁那年,李贺病重,他把那个褪色的香囊,和诗稿一起,交给了沈子明。他说:“这些诗里,有我见过的风月,有我爱过的人,你帮我收好,别让它们像菖蒲花一样,谢了就没人记得。”沈子明接过香囊和诗稿,眼泪掉在香囊上的鸳鸯上,像给褪色的鸳鸯,添了一抹血色。
如今再读李贺的爱情诗,还能闻到渌水边的月色香,看到大堤上的菖蒲紫,摸到后园井里的泪痕凉。那个骑驴觅句的少年,不仅把神话鬼魅写进了诗里,也把最纯粹的爱情,最真挚的深情,织成了诗里的情丝,缠绕了千年,还在拨动着每个读者的心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