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章 盼援落空赴张府,素心裂胆拒折腰 (第2/2页)
“对不起……”
李庚生没说话,只是从怀里掏出那角银子,轻轻放在梳妆台上。
银锭子在镜光下泛着冷光,素心的目光落上去,忽然低低地笑了。
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,眼泪也顺着眼角忍不住往下掉。
“我就知道,她不会管的。”
“素心……”
李庚生想劝,话到嘴边却堵得慌。
“不过是萍水相逢,她也没有做错。”
素心打断他,“盛京的日子比南岸好过多了,她哪懂咱们这儿的难?”
“张万利他哥是户部侍郎,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。”
“时念就算再厉害,也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我们,跟那样的人物结仇。”
她转身望着墙角那堆还没绣完的戏服。
上面的样子是她昨夜熬到三更赶的,原想绣完了送给时念当谢礼,如今倒成了笑话。
“张万利真会将我送去窑子吗?”
素心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像落在冰面上的石子。
“我娘当年就是从码头窑子里逃出来的……”
她临死前抓着素心的手说……
那地方的墙比棺材板还冷,进去了就再也别想出来见太阳。
李庚生的喉结狠狠动了动,眼眶瞬间红了。
他想起素心娘临终前,攥着他的手咳着血说“庚生,求你了,别让女儿走我的老路”。
那时他还拍着胸脯保证,说“有我在,谁也别想欺负素心,我一定让她清清白白唱一辈子戏”。
可现在,他连让素心保住体面的本事都没有。
“师父,”
素心忽然抬头,手指握成拳头。
“要不,咱们去找时念吧?我去给她磕头,去给她当牛做马,只要她肯……”
“不用去了……”
“咱们是没本事,可骨气不能丢!她今日能给你银子,明日就能把咱们的事当笑话。”
他的话像冰锥,狠狠刺破素心眼里的热望。
素心低下头,指尖在戏服的针脚上反复划着。
“难道真要……真要去给张万利那个畜生磕头?”
李庚生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里的挣扎像被冷水浇透,一点点褪得干干净净,最后只剩片死寂的灰。
“备礼。”
“师父?”
素心抬头,眼里满是不敢置信。
“备份厚礼,”
李庚生转身往外走,“我带你去张府道歉。”
素心手里的银簪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。
她望着李庚生的背影。
那个总说“戏子的脊梁骨,得比戏台的柱子还硬”的师父。
此刻的肩膀竟佝偻得像株被狂风压弯的芦苇,连头都不敢抬。
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,沉沉压在南岸的青石板上。
祥福园的灯笼还没点亮,李庚生就揣着两匹最好的绸缎出了门。
素心跟在他身后,水红戏服外罩了件灰布褂,像朵被脏布裹住的残花,连颜色都黯淡了几分。
路过巷口的茶棚时,张万利的几个打手正蹲在那儿喝酒,油光满面的脸上满是戏谑。
见了他们,为首的打手故意把酒碗往地上一摔,碎片溅到素心的布鞋边,酒液浸湿了她的裤脚。
“哟,这不是祥福园的李班主吗?这是带着小美人,去给咱们张老爷磕头赔罪啊?”
素心的脚顿住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血腥味在嘴里散开。
李庚生却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,头埋得低低的,连眼皮都不敢抬,像没听见那句嘲讽。
“师父,我走不动了。”
素心的声音发颤,膝盖抖得几乎站不住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李庚生回头,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,声音哑得像破锣:
“忍忍,过了今晚就好了,忍忍……”
“可我不想忍了!”
素心猛地甩开他的手,惊得茶棚里喝酒的人都停下筷子,齐刷刷往这边看。
“我娘说过,膝盖是用来跪天地、跪祖宗的,不是用来跪张万利这种人渣的!”
她转身就往回跑,灰布长袍被风掀起,露出里面水红的戏服,像一团在暮色里不肯熄灭的火,烧得刺眼。
李庚生望着她的背影,手里的绸缎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却没去追。
他知道,素心这一跑,是真的豁出去了。
夜渐渐深了,时念住的那家客栈还亮着灯。
老板娘正对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打,算珠碰撞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。
抬眼她瞥见门口站着个穿灰布长袍的女子,兜帽压得极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。
她的手死死攥着兜帽绳,仿佛是溺水的人抓着浮木一般。
“姑娘,住店还是找人?”老板娘停下算盘,扬声问了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