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零二章 热闹的后山 (第2/2页)
“老婆,有这十二斤肉,相信你怀孕的过程,都能有足够的营养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,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凝成细小的雾珠。
妻子正用豁口的陶碗搅着面糊,闻言手猛地一抖,木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。
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丈夫,昏暗的光线下,周大虎脸颊的冻疮泛着紫红,棉袄肩头还沾着挖参时蹭上的泥土。
在这个女人的认知里,最好的吃食向来该塞进男人肚里。
就拿隔壁王婶总说:“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,吃饱了才能撑起一片天”。
家里有什么好吃,都是优先供应给丈夫,自己就捡剩下的吃就行。
“大虎,这些肉还是你吃。”她慌忙放下碗,粗糙的手指绞着褪色的围裙。
“你天不亮就往山里钻,比我更需要营养.”
话音未落,周大虎突然伸手按住她冰凉的手背,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:“胡说!你肚子里揣着咱的娃,才是全家的命根子!”
妻子的眼眶瞬间红了,滚烫的泪珠砸在两人交迭的手背上。
她想起村里刚生完娃就下田的巧珍,想起嫂子月子里只喝稀粥落下的病根,喉咙发紧:“妇道人家哪有那么娇气.”
话没说完,周大虎已经掰下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,塞进她掌心:“在我这儿,你就该娇气!”
周大虎妻子眼眶里的泪水,再也忍不住,直接就流了出来,她十分庆幸自己选择了一个很好的丈夫。
窗外寒风呼啸,拍打着糊着报纸的窗棂,屋内却蒸腾着比炉火更炽热的温度。
第二天,周大虎家土坯房的木门被拍得震天响时,锅里的腊肉正咕嘟咕嘟冒着油花。
蒸腾的香气混着柴火味从门缝里钻出去,引得围在院外的村民们喉咙发紧。
李婶踮着脚扒着破篱笆,竹篮里装着半块掺麸皮的窝头:“大虎媳妇,听说你家换了十几斤肉?”
话音未落,王瘸子拄着拐杖挤到前排,烟袋锅子磕在门框上:“大虎兄弟,给老哥透个底,那人参到底咋找着的?”
周大虎擦着围裙从灶台后转出来,见院里院外挤满了人。
冬日的阳光斜斜照在众人脸上,有羡慕,有急切,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渴望。
他搓了搓手上的油渍,竹筒烟袋在掌心转了两圈:“就是在后山老松林边上,挨着断崖那片枯灌木丛”
这话像炸开的炮仗。人群先是一静,紧接着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。
赵老汉的旱烟袋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,扯着孙子就往村外跑;张家媳妇把怀里哭闹的娃往婆婆怀里一塞,踩着结冰的石板路跌跌撞撞往前冲。
不到半盏茶功夫,土路上全是急匆匆的身影,棉袄补丁在寒风中翻飞,惊起村口老槐树上的寒鸦。
后山的寂静被彻底打破。铁锹铲进冻土的“咔嚓”声,枯枝折断的“噼啪”声,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山谷回荡。
有人趴在雪地上扒拉枯草,冻红的手指被荆棘划出渗血的口子,有人举着锄头乱刨,扬起的雪粒混着泥土纷纷扬扬。
往日只有野兽足迹的荒僻角落,此刻挤满了哈着白气、埋头寻找的村民,连崖边最陡峭的石缝都有人攀爬试探,仿佛每一寸土地都藏着能改变命运的珍宝。
凛冽的北风卷着雪粒掠过崖壁,将后山的松涛声撕成碎片。
周家庄的男女老少裹着臃肿的棉袄,在林间散开,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。
赵老汉拄着枣木拐杖,眯起浑浊的眼睛一寸寸扫视地面,皲裂的手指在枯草堆里翻找,粗布手套很快沾满泥雪。
张家小子干脆跪在地上,扒开层层积雪,冻得通红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冻土,呼出的热气在冰面上晕开白雾。
“这儿有个坑!”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喊声。
十几个身影立刻涌过去,铁锨锄头在冻土上敲出密集的声响。
当挖到半尺深,露出的却只是半截朽木时,众人发出失望的叹息。
寒风趁机灌进领口,有人打了个哆嗦,裹紧补丁摞补丁的围巾。
日头渐渐西斜,阴影在林间越拉越长。
李婶的竹篮里只装着几根折断的枯枝,她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,望着远处还在崖边徘徊的丈夫:“他爹,回家吧!这风要把骨头都吹透了!”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孩童的哭喊——王家小孙子在石缝间滑倒,额头磕出了血。
哭声像根刺,扎破了众人紧绷的神经。
暮色漫上山脊时,人群开始稀稀落落地往回走。
有人垂头丧气地踢着路边的石子,铁锹碰撞声在空荡的山谷回响,有人还不死心地三步一回头,棉鞋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。
寒风掠过他们踩出的杂乱脚印,很快又用新雪将一切覆盖。
后山重新归于寂静,唯有几株倔强的松枝在风中摇晃,仿佛在嘲笑这场徒劳的狂热。
暮色如墨,渐渐浸透后山的每一寸缝隙。
周家庄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,铁锹与锄头碰撞的叮当声,混着粗重的喘息在冷空气中回荡。
赵老汉的烟袋锅早已熄了火,此刻却烦躁地在掌心磕了又磕,火星子溅落在结霜的枯草上,转瞬即逝。
“邪门了!”张二媳妇率先打破沉默,她怀里的竹篮空空如也,边缘还挂着几根被荆棘勾破的布条。
“挖了整整一天,石头缝都扒遍了,连根参须都没见着!”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深潭,立刻激起千层浪。
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,寒风卷着议论,在光秃秃的枝桠间打着旋。
王瘸子拄着拐杖,在结冰的石板路上重重一杵:“我就说嘛!大虎那小子,平日里看着老实,指不定藏着掖着!”
他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,“这么多人掘地三尺都找不着,能是他说的地儿?”
这话让几个原本还心存疑虑的人瞬间红了眼,李婶攥着冻僵的手,声音里带着埋怨:“可不是!要真在老松林,咋会连个影子都摸不到?”
众人越说越激动,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。
月光爬上树梢时,队伍彻底停在村口老槐树下。树影在雪地上张牙舞爪,仿佛也在应和众人的猜疑。
有人开始掰着指头算账:“后山就那么大,就算藏得再深,这么多人地毯式搜,也该露个蛛丝马迹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