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零五章 保命要紧 (第2/2页)
周益民奶奶用筷子戳了戳肉皮,满意地点头:“火候正好,再焖会儿更入味。”
两人配合默契,一个掌勺翻炒青菜,一个往灶膛里续着硬柴,火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土墙上,像极了年画上的和合二仙。
里屋的来福早坐不住了。
他扒着厨房门框,鼻尖几乎要碰到飘出的蒸汽,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。
弟弟来才攥着他的袖口,小声嘟囔:“哥,我闻见肉香了。”
妹妹来娣则趴在炕沿,小手指着桌上摆好的碗筷——蓝边瓷碗里已盛好白米饭,饭粒上还卧着块晶莹的猪油。
周益民却是抱着倩倩,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,而且倩倩已经有一岁多,已经能走路。
倩倩在前面踉踉跄跄走着,周益民就跟在后面,生怕倩倩走不稳,导致摔倒。
时间过得很快,当最后一道炖鱼端上桌时,鱼肉破开的瞬间溢出奶白的汤汁,来福感觉口水差点滴在鞋面上,慌忙用袖口擦了擦嘴,却瞥见妹妹亮晶晶的眼睛里,映着餐桌上跳动的烛火与摇曳的菜香。
八仙桌上的煤油灯将暖黄的光晕铺满桌面,蒸腾的热气在玻璃灯罩上凝结成水珠。
周益民刚把冒着油花的红烧肉端上桌,来福的喉结便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,鼻尖几乎要贴到碗沿,肉皮颤巍巍地裹着浓稠酱汁,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油光。
来才攥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,盯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排骨,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格外清晰。
“开动吧!”周益民奶奶的话音未落,来福已夹起颤巍巍的肉块。
牙齿咬下去的瞬间,软糯的肉皮在舌尖化开,甜咸交织的酱汁顺着喉咙滑下,烫得他直吸气,却又舍不得松口。
来才顾不上被烫红的嘴唇,迫不及待地啃起排骨,骨髓“咻”地被吸出,油星溅在粗布衣襟上都浑然不觉。
来娣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,白米饭上堆着颤巍巍的鱼肉,奶白的鱼汤裹着米粒,吃得嘴角沾满汤汁,像只偷腥的小猫。
周旭强夫妇只是笑着夹菜,时不时给孩子们添饭。
周益民给来福碗里夹了块最肥美的东坡肉:“慢些吃,锅里还有!”
话音未落,来福已将肉塞进嘴里,含混不清地应着“好吃”
腮帮子鼓得像塞了核桃。
来才啃完最后一根骨头,还恋恋不舍地舔着手指,眼睛直勾勾盯着砂锅。来娣捧着空碗,眼巴巴地望着周益民:“大哥,我还能再吃半碗饭吗?”
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,混着碗筷碰撞声与满足的叹息。
来福解开棉袄扣子,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瘫在椅背上,打了个带着肉香的饱嗝。
煤油灯的光晕里,兄妹三人油光发亮的嘴唇与鼓胀的小肚子,将这场盛宴的欢愉尽数写在脸上。
跟钢铁厂约定的日子到了,破晓时分,周家庄的梆子声划破寒夜,惊起树梢栖息的寒鸦。
老支书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,枣木拐杖重重杵在结冰的石板路上,催促着:“都麻溜些!”
二十几个村民扛着竹筐、麻布袋,哈着白气往温室大棚赶,鞋底与冻土摩擦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。
大棚塑料膜上凝结的冰花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光芒,老支书掀起厚重的棉帘子,热气裹挟着泥土与菜叶的清香扑面而来。
“嘶”二柱扯开棉袄领口,粗布衬衫瞬间被汗浸湿。
“比家里热炕头还暖和!”众人纷纷解下围巾、手套,有人甚至挽起了袖子。
周大辉摸着藤蔓上挂着的青椒,水珠顺着指缝滑落:“这温度,青菜长得能不快嘛!”
采摘工作瞬间展开。
张家媳妇踮着脚摘顶花带刺的黄瓜,竹筐里很快堆起翡翠般的瓜堆,王瘸子半跪在地上,用剪刀贴着根部剪下油麦菜,鲜嫩的叶片在筐中轻轻颤动。
周大辉负责搬运,麻布袋装满白菜梆子,压得肩膀生疼,却咬着牙小跑:“老支书说了,装车时间紧,咱得快!”
老支书握着搪瓷缸站在棚口,浑浊的眼睛紧盯进度。
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塑料膜时,他掏出老怀表看了看,烟袋锅子在缸沿敲出急促的声响:“大伙加把劲!再有一个时辰,钢厂的车就该到了!”
话音未落,棚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,剪刀的“咔嚓”声、菜叶的沙沙声,与村民们粗重的喘息声交织。
晨光斜射进温室大棚时,周益民掀开棉帘的瞬间,湿热的菜腥气裹挟着浑浊气息扑面而来。
棚内雾气氤氲,塑料膜内壁挂满的水珠连成溪流,滴滴答答砸在青嫩的菜叶上。他目光扫过紧闭的通风口,心头猛地一紧麻绳将帘子系得死紧,棚内空气早已凝滞。
“快把帘子解开!”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,冻僵的手指用力扯动绳结。
刺骨寒风灌入的刹那,正在采摘的村民们纷纷打了个寒颤。
周大辉直起腰,额角的汗珠瞬间凝成冰碴,不解地搓着胳膊:“十六叔,冷风吹进来,大家都要冻着了!”
棚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,张家媳妇慌忙拉紧棉袄,王瘸子嘟囔着:“好不容易捂热的棚子。”
周益民抹了把额头的汗,指着叶片上凝结的水膜:“大伙看这叶子,水汽散不出去,用不了半天就得沤烂。更要紧的是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疑惑的脸庞:“咱们在里头干活,呼出的气里有二氧化碳。这东西积得多了,人待久了会中毒!”
“中毒?”周大辉攥着菜篮的手微微发抖。
“啥是二氧化碳中毒?”
“就像.”周益民想了想,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点燃纸片,火苗在密闭的棚内迅速变得微弱。
“看,空气不流通,火都烧不旺。人要是吸多了这种气,会头晕、胸闷,严重了还会.”
他没说完的话让棚内瞬间安静下来,只有寒风穿过通风口的呼啸声。
老支书的烟袋锅子重重磕在门框上:“益民懂的比咱们吃的盐都多!都别嫌冷,保住菜和人要紧!”
说着他亲自解开另一侧的帘子,刺骨的风卷着雪粒灌进来,却吹散了凝滞的潮热。
周益民望着重新挺直腰杆的菜苗,提高声音喊道:“冷是冷点,但咱们既护好了菜,也护住了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