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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 抓了个倒霉蛋儿

第四十一章 抓了个倒霉蛋儿 (第2/2页)

五天后,宣传队撤走时传出小道消息,说索良骄傲了,影响了长青大队班子团结,已经向公社核心小组反映了情况。宣传队撤走不久,红原公社的鲍福仁部长来到长青大队。
  
  夕阳摇摇欲坠,晚风徐徐吹拂。大队部办公室挤满了来参会的大小队干部,索良坐在表情严肃的鲍福仁对面时,屋内还有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说话。鬼子漏主持会议:“都别嘁嘁了,现在开会了。鲍部长这次来是为解决咱大队班子问题的,希望大家多提意见。”
  
  最近几天的风言风语索良也有所耳闻,他还以为那不过是个荒信儿,没想到发言充满了火药味。仿佛事先导演好似的,大家都把矛头指向他,说他是个爬虫,站不稳立场,借抓生产突出自己……他听出棱缝儿,觉得自己正由一个功臣变成一个罪人,在一个多小时的指责里内心形成了巨大的落差。他知道走不脱了,只能硬着头皮听着。
  
  一言不发的鲍部长终于说话了,话虽不多,却字字千钧:“看来宣传队的调查结果是真实可靠的!你索良身为大队主任,不搞团结,暗地闹分裂,你是一条漏网之鱼……”索良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,只听桌子被猛拍了一下,鲍部长宣布:“撤职反省!”索良的内心酒像打出溜滑一样,一眨眼就从雪檩子上出溜到雪沟里。接下来参会的人都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,只知道他的职务由金书承接替了。
  
  三喜子在供销点窗前关板儿,弄出一阵“哗啦哗啦”的响声。刚把对开的护窗板儿推进木槽,锁了铁拦棍,姚老美凑上来说话:“现在上边号召抓什么漏网,鲍部长下来整事儿,我听说已经罢了五个大队主任。”三喜子给闸板上了锁,应声道:“人生无常,命运难测哦!”姚老美瞥见垂头丧气的索良,搭问一句:“咋啦索主任?咋耷拉个脑袋呢?你没事吧?”索良停住脚步摇头叹气:“咳!人要不顺茬,喝水都塞牙,现如今我也成了钻杖豁子的公鸡了。”姚老美说:“你这个倒霉蛋儿,点子也忒低了!”三喜子劝说:“无官一身轻,想开点儿吧!你看我,不当那个书记不也照样活嘛!”望着索良远去的背影,姚老美现编了一套嗑:
  
  鲍部长,走一圈,罢了几个大队官儿。
  
  索主任,靠了边,耷拉膀子打了蔫儿。
  
  长青大队出了“反标”,而且就明晃晃地亮在大礼堂的土墙上,一群人一边围观一边议论。只见土墙上标语里的“毛”字被刀划了个叉,金四眼儿见了,赶紧跑到鬼子漏家去报告。“不好了,不好了,咱大队出了‘反标’!”鬼子漏一听,立刻来了精神头儿:“哪有‘反标’?”金四眼说:“就在大礼堂外面墙上,一帮人在那围观呢。”鬼子漏和金四眼跑出屋门的时候,姚锦冠还抱着小昙花纳闷儿:“这能出啥‘反标’,纯粹是没事儿找事儿!”
  
  跑进大队院子,鬼子漏分开聚集在大礼堂窗户下方的一群人,见金书承正弯腰察看土墙上的标语。鬼子漏环视众人,反复问是谁划的,众人都摇头表示不知情。钱老牤问:“没人看见,咋查?”鬼子漏说:“上报公社,让人保组派人来调查。”钱老牤说:“对,对,让上边来人,查它个六门到底。”金书承分析说:“我看不像是故意划的,如果是故意的,不会只划一个字。兴许是小孩子玩耍时弄坏的,我看没必要上报公社。”鬼子漏指点着被划破的毛字,公鸭嗓嚷嚷:“这绝对是‘反标’!这叉肯定是用小刀划的,必须上报,立即上报。”鬼子漏跑回大队部办公室把座机摇把子摇得飞快,不停的对着话筒呼叫:“喂——喂喂——”
  
  人保组干事葛方宁迅速来到事发现场,他那一身白上衣蓝裤子让鬼子漏暗自羡慕。葛方宁一边察看一边分析:“看情形,是孩子划出来的可能性大。分析归分析,需要核实。”鬼子漏随口附和道:“你这么一说,还真像是孩子划的。难道是我太敏感,小题大做啦?”
  
  一群小学生在学校操场上玩耍,鬼子漏引着葛方宁过去询问。一个胖墩学生说,昨下午放学的时候看见好几个学生在那儿,老黄家小根儿拿个小刀往墙上划过。鬼子漏立即派胖墩把黄士根找来,让他看划破的痕迹,询问道:“这叉是你划的吧?”小根儿不说假话,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字是他划的。
  
  原来是几个孩子玩跑马游戏需要在墙上做个记号,小根儿就用小刀在标语上划了个大叉,让玩伴从大队部跑向打叉的地方摸一下跑回来,看谁跑得快。
  
  傍晚,鬼子漏陪着葛方宁来到老宅。老憨正用一把镰刀给一棵细柳枝干打皮,见来人就撂下镰刀招呼坐在房门旁的凳子上。鬼子漏说:“这是人保组葛同志,是来查‘反标’的。”春心闻声,往围巾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,从正房敞开的风门子出来打招呼。葛方宁简要讲了出现“反标”的情况,鬼子漏补充说:“胖墩向我们提供了线索,你家小根儿自己也承认了。”葛方宁说:“你们知道‘公安六条’吧,用不用我给你们叨咕叨咕?”
  
  听了葛方宁这么一说,老憨意识到事态严重了,春心也暗暗吃惊,反复说:“孩子不是故意的!”鬼子漏说:“虽然是游戏,不是故意,但是影响不好!”葛方宁说:“亏他是个孩子,如果是成人,这罪可大了,一定要对孩子加强教育。”春心忙不迭地应承,对站在面前低头不语的小根儿说:“可得记下了,以后千万不能再犯了!”
  
  老憨忽然拉过小根儿的左手冷冷地问道:“你伤害的是谁,知道吗?”小根儿怯生生不说话,老憨追问:“你用哪只手划的叉?”小根儿一脸茫然,缓缓伸出右手。“噢,是这只欠爪子!”老憨猛地从地上拽过镰刀,要划向小根儿的右手。葛方宁对这一举动早有预感,飞快上前,将镰刀一把夺下。吓得小根儿躲进母亲怀里,妈呀妈呀直叫。鬼子漏跟着葛方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,听见春心破口大骂:“你虎哇你!不逞疯拉势能憋死你呀!若不是葛同志拦的及时,你可作了大孽啦!”
  
  仅仅过了两天,又出现了新情况,老神树下的长条石墩上也出现了“反标”。只见石面上有“万兽无缰!”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,很明显是用烧过的木棍写的。有人猜测是小学生写的,也有人分析是大人故意模仿小孩字体写的。鬼子漏察看完,公鸭嗓嚷嚷:“你们看看这两个字,还写成了野兽的‘兽’、缰绳的‘缰’,太恶毒了!”钱老牤猜测:“是烧过的木棍写的,能不能还是那谁干的?”鬼子漏眨巴眨巴眼睛,反驳道:“上次那件事,已经把老黄家小根儿吓屁了,他哪还有这个胆子!再说,你看这几个字,恐怕多数小学生都写不上来。这不是孩子干的,这明明是大人干的,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。”于是又向公社人保组做了汇报。
  
  葛方宁再次来查验现场,发动大家提供线索揭发坏人,核对笔迹排查嫌疑对象,分析来分析去,也看不出那笔迹究竟像谁写的。弄得村里草木皆兵,人人自危。查了大半天,依然没有线索没有证据。索良说:“你们想想,那字迹是故意歪扭着写的,肯定不是自己的真笔迹,这么查也查不出个子午卯酉。”鬼子漏说:“没有人证物证,破案无望啊!”葛方宁临走时还让鬼子漏继续调查,说有了重要线索及时报告。
  
  查无头绪,鬼子漏的心情就像天空布满的愁云一样非常阴沉。金四眼说:“能不能是过路人干的?”鬼子漏说:“不可能,过路人不可能拿个烧糊疤的木棍。”钱老牤说:“干脆把大老黑们都弄来,让他们自己坦白。”鬼子漏采纳了钱老牤的建议,把六七个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人传唤到大队部,赵赔本、孟祥通、闻大裤裆都在其中。鬼子漏一个一个看过去,异常严肃地说:“我知道,群众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,我估计那恶人十有八九就在你们几个里边。要我说,你要是个人就敢作敢当,别耗着……”
  
  耗了半个时辰,还是没人承认。这时窗外下了一场急雨,无数个雨珠贴着窗玻璃斜斜滑下来,有的蠕动像蝌蚪、有的蜿蜒像蚯蚓,一波刚滑过,一波又追随上来。闻大裤裆看着如此生动的画面,心也变得了自在了,甚至忽略了乌云的阴沉。他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孟祥通:“唉,你看,下这么急的雨,还不得把那字冲没了呀?”孟祥通说:“悬,冲没了就更没法查了。”鬼子漏正望着窗外的雨幕,回头嚷道:“闭嘴,都给我闭嘴!”
  
  雨终于停了,几缕阳光穿透乌云的缝隙斜射下来,老神树还在嘀嗒着水珠。鬼子漏不顾院内泥泞,脚步急急地去察看,钱老牤、金四眼一跐一滑地跟在后面,只见石头上的字迹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。钱老牤说:“这字迹都冲没了,还查个六饼啊!”金四眼说:“若是早预料到,把条石弄屋去或者用塑料布苫上就好了。”鬼子漏后悔不迭,一拍脑袋:“这扯不扯,没把这‘反标’保存好,真是失策。”
  
  鬼子漏总惦记着能和潘桃鸳梦重温,每当走在胡同子里都盼着潘桃能在西院出现。有时候故意扫院子,像个长脖老等似的往西院张望,有时候在园子里干活也留心西院的动静。
  
  这一天黄昏时分,刚吃完晚饭,西院又传来《北风吹》悠扬放浪的歌声,鬼子漏再也坐不住炕了。见他下地穿鞋要走,姚锦冠一边哄着小昙花一边问:“你又要干啥?”鬼子漏敷衍一句:“上大队去。”走到外屋时,听姚锦冠嘟囔:“这人真是秃尾巴迈栏——没挡了!这一天不够他嘚瑟了,像骚克郎似的……”
  
  阳光西斜,潘桃贴着篱笆摘豆角子,听见两声轻轻的咳嗽声,扭头看见隔墙张望的鬼子漏,慌忙向自家院回望一眼:“二老狠在家呢,你快走。”鬼子漏一边离开一边说:“我上西树林毛道等你。”摘完豆角子,潘桃回屋想找个因由出去,见二老狠把那顶绿色的旧帽子歪扣在脑袋上,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一句:“要出去呀?”黄士清说:“去老宅溜达溜达。”透过窗子,看见黄士清出了胡同前门,这才急忙用万紫千红润肤脂在脸上抹匀,然后梳梳头整理了衣裳出了房门。
  
  走到杂树林毛道,没有看见鬼子漏。正在徘徊时,忽然听见“潘桃,潘桃——”的轻声呼唤,顺声音寻望,鬼子漏正在不远的柳毛丛后面向她打着手势:“在这儿,过来!”潘桃前后环视,见毛毛道无人,这才扭着腰条走过去。刚到鬼子漏身边,就被他拉坐在一丛柳树毛子下面,一阵嘁嘁嚓嚓。
  
  “你可想死我了。”
  
  “你不想活了?二老狠要知道非要你命不可!”
  
  “管不了那多了。”
  
  “咱到此为止吧,往后我想好好过日子。”
  
  “别的,我舍不得你。”
  
  “你胆子咋这么大呢,就不怕人撞见?”
  
  “不怕,谁能把我咋地!”
  
  微风拂动,树影婆娑。不远处的林边传来一阵咴咴嘶鸣,长青一队的一匹雪青马和一匹枣红马正在烈日下野合,披散的马鬃在风中高耸着飘荡着。远远的,曲大浪沿着毛道走来,一边走一边哼唱:
  
  一树梨呀一树梅,梨花梅花紧相随。
  
  梨花压在梅花上,压得梅花颤微微。
  
  这唱词本是《王二姐思夫》的开场道白,曲大浪却用民间小调颤微微地唱了出来,一字字,一声声,直敲打人的心鼓。一听见有人唱歌,吓得潘桃紧紧抱住鬼子漏,鬼子漏稍作停顿,压低公鸭嗓说:“是曲大浪,离这么远,他看不见。”一脸坏笑地压低声音说道:“你别说,唱的还他妈的挺有味呢!”
  
  曲大浪走远了,歌声也渐渐弱了。鬼子漏翻身坐起,心满意足地说:“你比锦冠好,若是能天天在一起就好了。”潘桃也坐了起来,整理着衣裳,嘀咕道:“你寸进尺,总打我主意,多暂是个头儿呢?咱像做贼似的,整的提心吊胆的。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?我怕二老狠,若露馅,他不会饶了咱的?”鬼子漏安慰道:“你怕他干啥,他就是个愣头青,还没杀人那个胆儿。就是万一让他知道,他能把我咋着?有我撑着,你不用怕!”潘桃搡他一下:“吹吧你,恐怕上真章早就蹽没影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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