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1章 京城无双绝色李师师 (第1/2页)
米元章这老儿,方才把几幅献上的“宝贝”骂得狗血淋头,言语刻毒得能刮下三层皮来。厅堂里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,一股子死气沉沉,压得人胸口发闷,喘气都提着半口,生怕惹恼了这尊活疯子。
勋贵雅士们缩着脖子,大气不敢出。倒不是怕他一个没实权的米博士,单怕被这老疯子当众指着鼻子,夹枪带棒地损上一顿。
被他那张利口嚼过,传将出去,怕不是要在京城里当一年的笑柄,连那勾栏瓦舍的粉头嫖客们,酒酣耳热时都要拿来下酒取乐!
待诏捧着下一幅卷轴的手都有些发抖,生怕又触了霉头。
画卷徐徐展开。
刹那间,米芾那原本充满烦躁与不屑的癫狂眼神,猛地一凝!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,整个人僵住了。
前一刻还口沫横飞、指手画脚,此刻竟连气儿都屏住了,两只眼珠子死死钉在那画上,眨都不眨,恨不得剜进纸里去。
原是一幅水墨山水。
取的虽是万里江山一角,却也气象万千:
只见那山峦迭嶂,起伏连绵,脊梁骨似的拱起,雄健里透着股子灵秀劲儿。山间云气蒸腾,氤氲流转,活物儿似的,仿佛能听见它咻咻的鼻息。
最勾魂摄魄的,是那画儿右上角,一轮浑圆落日!那墨色用得,真真是绝了!
边缘虚虚蒙蒙,里头却深沉得化不开,仿佛裹着千年的苍茫和未散的余温,硬生生把西天染出一片昏黄来,含蓄里透着股子悲壮的劲儿。
满堂珠光宝气、锦绣绫罗,被这画的气韵一衬,立时都成了土坷垃,黯然失色!
“噫——呀!”米芾喉咙里滚出一声长长的呻吟,像是饿极了的野狗见了肥肉。
他猛地一个饿虎扑食,扑到画案前,宽大的袍袖“哗啦”带翻了旁边的细瓷茶盏,茶水四溅,他也浑不在意,眼皮子都没撩一下。
双手死死撑住案边,身子弓得像只虾米,鼻尖几乎要蹭到那纸面上。
眼珠子滴溜溜乱转,贪婪地舔舐着画上的每一块山石、每一缕云烟,尤其是那轮勾魂摄魄的落日,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
“好……好一个‘江山落日’!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颤抖,
“此山……有骨!此水……有韵!此云……有神!尤其这落日!墨分五色,浓淡相宜,昏黄之意透纸而出,竟不着一笔赭石藤黄!妙!妙极!此非人力,乃天地造化钟于笔端也!”
他越看越爱,手指忍不住虚抚着画中山峦的轮廓,眼中的痴迷如同老饕见了绝世珍馐。
然而,看着看着,他狂喜的脸上渐渐爬上一丝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痛惜。
“可惜!可惜啊!”米芾猛地直起身,捶胸顿足,须发皆张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无尽的遗憾,
“笔法!这笔法!意境已臻化境,然笔锋终究稚嫩了些!山石皴擦,手底下发虚,犹豫了,树木点染略欠老辣!若……若此画能得设色相辅,青绿点染山色,金粉勾勒云霞,再以朱砂烘托落日……”
“那将是何等惊天地、泣鬼神的神品!定能直追李思训、吴道子!憾甚!憾甚!暴殄天物啊!此画只得了王摩诘水墨之神髓七八分,未能尽显千里江山之金碧辉煌!可恨!可恨!”
他痛心疾首地连连跺脚,仿佛这缺憾比剜了他的肉还疼。
满厅众人被他这忽而狂喜、忽而大悲的癫狂模样弄得目瞪口呆,完全摸不着头脑。
方才还被骂得狗血淋头,此刻竟有人能得米颠如此失态的激赏?
虽然后面又痛骂笔法稚嫩、惋惜无色彩,但谁都听得出,这痛骂惋惜背后,是何等高的评价!
“这画!这《江山落日图》!是谁的?!主家何在?!快说!快说!”
厅堂犄角旮旯里,一个穿着半旧青布衫的文士,原本缩着不显山不露水,此刻慢悠悠站了起来。
这人约莫三十出头,脸皮清瘦,蓄着三缕稀不楞登的短须,一双眼睛倒是贼亮,骨碌碌转着,藏着股子不易察觉的精明劲儿。
他整了整其实也没甚褶皱的衣襟,对着米芾的方向,腰弯得恰到好处,不卑不亢地唱了个喏:
“回米博士的话,下官校书郎王黼。这画……是下官的。”
“王黼?”米芾刀子似的眼光,上上下下把王黼刮了个遍,像是要刮下他三层皮来,“这画……难不成是你画的?!”
那语气,急切里透着十二万分的不信。
王黼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谦逊与坦然,摇头道:
“博士谬赞,下官愧不敢当。此画并非下官手笔。乃是前些时日,于城西一间不起眼的小当铺中偶然觅得。”
“下官虽才疏学浅,却也略通笔墨之道,一见此画气象,便知绝非凡品,恐是前朝哪位隐逸高士遗作。恰逢今日博士法眼在此,斗胆呈上,请博士和官家品鉴。”
米芾听罢,灼灼的目光在王黼脸上停留片刻,又落回那幅令他又爱又恨的《江山落日图》上。
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脸上的癫狂与痛惜稍敛,点了点头,语气竟缓和了许多,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:
“嗯……王校书……你倒是个有眼力的!此画虽笔力未足,设色全无,然其胸中丘壑,笔下云烟,尤其这落日神韵,已得造化真意!假以时日,此画作者必成一代巨擘!你能识得此画不凡,这份心思与眼力,便强过这满堂附庸风雅之辈百倍!”
他毫不客气地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面红耳赤的权贵们!
米芾捋了捋胡子,郑重道:
“此画,老夫定会亲自呈送官家御览!王校书,你献画有功,老夫自当在官家面前,替你美言几句!”
王黼闻言,眼中精光一闪而逝,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涕零之色,深深一揖到地:
“下官王黼,叩谢博士提携大恩!”
厅堂内死寂被打破,嗡地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。众人看向王黼的眼神复杂无比,有震惊,有嫉妒。
米芾郑重承诺会将画献于官家并替王黼美言后,厅堂内气氛稍缓。
王黼躬身谢恩,正欲退下,却听米芾又开了口,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、近乎恳求的急切:
“王校书……”米芾目光依旧黏在那幅《江山落日图》上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纸边缘,“此画待官家御览鉴赏之后,若官家无意珍藏,可否割爱让与老夫?老夫愿倾囊相购!金银珠玉、古玩珍奇,你只管开口!绝无二话!”
他说这话时,眼睛亮得惊人,死死盯着王黼,呼吸都有些粗重,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狷狂,倒像个痴迷某件心头好的老顽童。
王黼闻言,他微微欠身,声音平稳清晰:
“此画能得博士青眼,实乃下官之幸,更是此画之幸。只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抬眸直视米芾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下官斗胆,不敢求博士金银。”
“素闻博士珍藏有一卷亲笔所书的《蜀素帖》,笔走龙蛇,神韵天成,乃当世书法无上妙品。下官心慕久矣,若博士肯割爱以此帖相易……此《江山落日图》,下官愿双手奉上,绝无反悔!”
此言一出,满堂再次死寂!
连西门大官人都是心头一惊,自己就为了这个而来,可绝不能就这么给换走了。
米芾脸上的急切瞬间凝固,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。他眼中炽热的火焰骤然熄灭,代之以一种极深的错愕与挣扎。
他猛地收回摩挲画纸的手指,仿佛那纸突然变得滚烫。他沉默了,厅堂内只闻他粗重的喘息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《蜀素帖》……换这幅《江山落日图》?
“《蜀素帖》……《蜀素帖》……”米芾喃喃低语,眉头紧锁,如同在进行一场无比艰难的天人交战。终于,他猛地一甩袍袖:“不换!”
他看着王黼,眼神复杂难言,既有对那幅水墨江山的无限眷恋,更有对自己心血结晶的强烈维护:“王校书,你好眼力!《蜀素帖》确系老夫得意之作。”
“然此帖于老夫,如同骨中之髓,心头之肉!这幅《江山落日图》,气韵神妙不假,可这笔头子终究嫩得像没长开的雏儿,离那化境还差着十万八千里!,尚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,未达完美之境啊!”
王黼深深吸了一口气,目光灼灼地钉在那即将被卷起的落日之上,语速加快,不甘心的游说道:
“博士!下官斗胆,敢问博士一句:您那《蜀素帖》,固然是神品,乃博士心血所凝……然博士春秋鼎盛,笔力日臻化境!今日能书《蜀素帖》,他日难道就不能再书十幅百幅,甚至超越此帖的无上妙品吗?”
他话锋陡然一转,手臂猛地抬起,直指画案上那半卷的《江山落日图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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