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 愁肠的诗:李贺在寒夜里的破茧声 (第1/2页)
宗孙的补丁:锦袍梦里的粟米香
元和元年的除夕,昌谷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。李贺穿着件打了三层补丁的青布衫,蹲在灶房里帮娘烧火,火苗舔着锅底,把他的脸映得通红。锅里的粟米粥咕嘟咕嘟响,飘出的香味里掺着点苦涩——那是去年的陈米,还掺了不少沙子。
“阿贺,你看娘给你做了什么?”娘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打开来,是件用零碎绸缎拼起来的小袄,红的、绿的、黄的,像把春天的花缝在了一起。“这是你表姑从洛阳带来的绸缎边角料,娘给你拼了件袄,过年穿,像个宗孙的样子。”
李贺摸着那件花袄,想起写的《秦宫诗》:
“夜饮朝眠断无事,楚罗之帏卧皇子”。
诗里的秦宫,夜夜笙歌,绫罗绸缎堆成山,可现实里,他连件完整的新袄都没有。他把脸埋在花袄上,绸缎的滑溜蹭得他鼻尖发酸,心里像住了两个自己——一个穿着锦袍,在秦宫里饮宴作诗;一个穿着补丁衫,在灶房里烧火煮粥。
年初一那天,他穿着花袄去给村里的老先生拜年。老先生摸着他的头,叹着气说:“可惜了,这么好的才华,偏偏生在没落的宗室家里。”李贺没说话,从怀里掏出刚写的诗稿,里面有句“我在山上舍,一亩嵩硗田”。老先生看完,沉默了半天,才说:“你这诗里,一半是锦袍,一半是补丁啊。”
后来他去洛阳求学,有次在茶肆里听见有人谈论“宗室子弟”,忍不住插了句嘴:“我是大郑王李亮的后裔。”话刚说完,就有人笑着问:“那你怎么还吃不起胡饼?”李贺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,他想起娘拼的花袄,想起锅里的陈米,觉得“宗孙”这两个字,像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心口发疼。
那天晚上,他在客栈里写下《送韦仁实兄弟入关》,把“一亩嵩硗田”的窘迫,把“爷娘送我青枫根”的辛酸,都写进了诗里。写完后,他看着窗外的月亮,笑了——原来那些锦袍梦里的奢华,不过是寒士现实的心理补偿,就像他穿着花袄,心里却清楚,补丁永远藏在衣角。
飞光的酒:把死亡嚼碎了咽进诗里
贞元二十年的春天,李贺得了场重病,躺在床上高烧不退。迷迷糊糊中,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,手里拿着根绳子,站在床边,说要带他走。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,却浑身无力,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。
“别碰他!”娘冲进来,把一碗熬好的草药递到他嘴边,“阿贺,喝了药,病就好了,你还要考进士,还要写诗呢!”草药的苦味呛得他眼泪直流,他还是使劲往下咽,他不想走,他还有好多诗没写,还有好多梦没圆。
病好后,李贺变得格外怕黑。每到夜里,他就坐在油灯下写诗,看着灯芯一点点烧短,像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流逝。有天晚上,他看着窗外的月光,觉得时间跑得太快了,快得让他抓不住。他抓起桌上的酒壶,对着月亮倒了杯酒,大喊:“飞光飞光,劝尔一杯酒!”
喊完后,他有了灵感,趴在桌上就写:“吾不识青天高,黄地厚,唯见月寒日暖,来煎人寿。”他要斩龙足,要嚼龙肉,要让时间停下来,要让自己能多写几首诗。旁边的娘听见他的喊声,端着灯进来,看见他眼里的血丝,心疼得直掉眼泪:“儿啊,别这么拼,娘希望你好好活着。”
李贺停不下来。他太清楚自己的身体了,“细瘦巨鼻通眉”,风一吹就倒,说不定哪天就没了。他要和时间赛跑,要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榨成诗。有次他在田里看见一个老农,弯着腰插秧,腰杆像被岁月压弯的扁担。他走过去,问老农:“大爷,你不怕老吗?”老农直起腰,擦了擦汗:“怕有什么用?日子还得过,秧还得插。”
那天晚上,他写下《野歌》:
“鸦翎羽箭山桑弓,仰天射落衔芦鸿。”
他把自己比作射鸿的猎手,把时间比作天上的鸿雁,他要射落时间,要把死亡嚼碎了咽进诗里。他的诗里全是对生命的焦虑,那焦虑里,藏着的是对活着的渴望,是对诗歌的痴迷。
雁门的血:把社会的痛缝进诗行
元和五年的秋天,李贺在洛阳城的街头,看见一队宦官骑着高头大马,耀武扬威地从街上走过。路边的百姓纷纷避让,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来不及躲,被马撞倒在地,糖葫芦撒了一地,宦官们却哈哈大笑,扬长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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